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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君宜二三事

2000-10-26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
最近拜读了文学界老前辈韦君宜的《编辑的忏悔》一文,使我记起20多年前韦君宜老编辑老作家的二三事。

我是70年代中期与韦君宜前辈相识的。那时她在人民文学出版社负责业务方面的领导工作,用她自己的话说,是“管出书”的。当时因为工作关系,我常为人文社推荐黑龙江省作家的长篇书稿,每到人文社时,都受到她的热情接待。

记得,一年冬季,我省肇源县一位姓孙的青年女诗人,贸然闯入人文社,找到正在开会的韦君宜老师。当时韦君宜见这年轻女子身穿黄棉袄,头戴狗皮帽子,脚穿大头鞋———一个从最寒冷的地方来的陌生人,有点发愣。她马上把孙带到办公室,问其来意。孙说:“是吕中山老师让我来找您的,请您看一下我的一部诗稿……”说着,将黄背包里沉甸甸诗稿拿出来。韦君宜接过诗稿,细心地看过书目,之后,与孙商量地说:“这样吧,先把稿子放在这儿,你先回去,待我看过稿子之后,再和你联系。能用不能用,都会给你个信。”

一般来说,对待一个外地的无名作者,能得到北京最大而最具权威性的出版社主管出书的领导这样的回答,应该说是很满意的了。可是孙却提出来要在这儿亲自听结果,这种要求就使韦君宜有些为难了。她沉思片刻之后,问孙:“住下了吗?”

孙摇着头说:“刚下火车,还没有呢。”

韦君宜知道北京交通和住宿紧张,让孙在外边联系住宿,十分困难。于是,她有些歉意地指着办公室里自己用的那张床,说:“你就住在这张床吧,委屈你了。”

身为人文这样一个大社的领导,又是延安时期的资深老编辑,对于一个不相识的青年作者,竟如此关怀备至,这不仅让人十分感动,而且令人敬佩!

韦君宜忙里偷闲,起早贪黑,认真看过她的诗稿后,第二天就与孙谈了处理意见。

这件事韦君宜可能早已淡忘了,可我仍铭记在心里,是学习的榜样。

还有一事,就是韦君宜在《编辑的忏悔》一文里写到的,对《千层浪》等长篇小说书稿处理的“忏悔”。我觉得“忏悔”本身就是一种精神,更是难能可贵的。

《千层浪》这部长篇小说是我省作家钟涛、毕方长期在农村生活而创作的,原来是围绕靠自力更生搞农业机械化为主要线索而开展的故事。人文社在编辑出版这部书稿的过程中,对作者提出许多不切实际的要求,正像韦君宜在《编辑的忏悔》中写的那样:“第一条要编进去的内容就是要‘以阶级斗争为纲’。”也就是把要不要靠自己的力量搞农业机械化的内部矛盾,上纲为“两个阶级”的敌我矛盾。“要写阶级斗争,就要写敌对阶级,还要写具体破坏”。这样致使作品歪曲了生活真实,造成了严重的失误。应该说,这种失误完全是当时的那种极左路线即“阶级斗争为纲”的思想造成的,一般来说,编辑也好,作者也好,无需谁忏悔,也无人要求谁忏悔。然而,韦君宜却自觉地做了认真“忏悔”。什么叫忏悔?简单说就是有罪感,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和罪行,表示痛心和悔改。那么韦君宜有什么错误呢?她自己说,那时引导以阶级斗争为纲,“以帮助作者胡说八道作为我们的‘任务’,我彻夜扪心,能不惭愧,不忏悔吗?”

其实,韦君宜当时的编辑思想都是按“红头文件”做的,也是无可非议的。我们许多人早就把那种失误忘到了脑后,更不要说忏悔了。然而韦君宜却不仅仅认错,而且还向公众“忏悔”,表示自责。她说:“我有罪过,而且没有别的改正做法了。十年内乱,自己受的苦自然有,也应该把自己的忏悔拿出来给人看看,不必那么掩饰吧。”

韦君宜老人的“忏悔”行为说明了什么呢?说明她有道德感和责任感。一般来说,越有道德感和责任感的人,才越有忏悔行为。韦君宜说:“如果现在我不说出真情,我将永远对不起他们”。我觉得这是一种境界!

这种境界说明,韦君宜有完善自己的品格和追求心灵平静的心态。她是主动地自觉地进行人生忏悔的,她觉得现在历史终于给了她忏悔的机会。如果不公开忏悔,内心里那种重负便不能释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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